第十八章 书生与剑客18（2 / 2）
没曾想这老疯子是真的疯，朝廷几千兵马都避之不及的大魔头，他竟然要单枪匹马去讨伐。
宁采臣知道，这老疯子身上的确有点真本事，可数量肯定不多，只恰好比他和聂小倩多一点点，现在打也打不过，劝又劝不动，干脆把心一横，给老疯子磕了三个响头喊师傅，然后换个角度继续劝。
“师傅，不是徒儿贪生怕死，只是那老妖实在厉害，现在过去就是白给，不如徐徐图之，咱先找个地方，您再多传我些本事，来日咱们师徒齐力，肯定能弄死它。”
燕赤霞说：“啊哈哈哈哈！好！好徒儿！为师这就教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，舍生取义！”
家人们，谁懂啊，这个念佛经的老道士，在给宁采臣这一介书生讲儒家的课。
也就是宁采臣心善，没当场掐死他。
说一千，道一万，宁采臣真不该傻着脸跟上去，但他还是傻着脸跟了上去。
燕赤霞是为自己的道义，宁采臣是为自己的善良，聂小倩是为自己的爱情，他们都有为之赴死的理由，好像突然就凑齐了悲剧所需的所有元素。
而悲剧最大的特点，就是荒唐和不值得。
燕赤霞本来是能赢的，不管是用道术还是用佛法，肯定都能打赢，但他非要两个一起用，然后系统不兼容，就寄了。
在满级的主C把自己浪死之后，为了救宁采臣，聂小倩也挂了。
这时，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燕赤霞突然诈尸，跳起来告诉宁采臣：“少年郎，你们的爱情感动了我，我要把毕生功力传授于你，希望你以后能仗剑天涯，多行善事……”
其后，宁采臣带着一把赤霄剑和燕赤霞的半截功力，单刷了黑山老妖。
全程平A，没有用一道法术。
主要没来得及学。
尘埃落定之后，燕赤霞附在宁采臣的耳边告诉他：“傻小子，我没疯，你跟她的事，我一直知道的……”
然后，终于死透了。
你这狗东西，临死前玩仰卧起坐也就算了，这遗言给交代的，墓碑都不知该怎么立。
万幸，挖坟的时候，不管是多少的是非善恶，疯癫与清醒，都只要一坯黄土。
埋好燕赤霞之后，仿佛还有幽然的风声在呼唤他，宁采臣，宁采臣……
恍惚之间，又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，你让他如何相信呢，聂小倩好像也是死了的。
魂飞魄散，尸骨无存。
他又回到了兰若寺，想找到一丝过往的痕迹，然而古刹森然，天地间何曾寄存过人或鬼的痕迹。
一连好几天，他不吃饭也不睡觉，只有雨水湿了湿嘴唇。
他想起好久以前，也是下雨时，自己来到寺里，其实也没多久，却也像好久以前了。
他竟然还有点想念那个疯道士。
于是，他又回到疯道士的坟头前，用剑术给削了一块碑，上书：“一代豪侠燕赤霞之墓”
他也想给聂小倩立块碑，可聂小倩是鬼，鬼死之后，魂飞魄散，烟消云散，散、散、散……
这时他想到，那个疯道士的遗言，如果疯道士还活着，那么他和他，他们或许是世间唯二两个能记得聂小倩的人。
原来，疯道士疯的可以，却疯成了他的知己。
原来，宁采臣也是死了的，裹着无数休要再提的回忆，和燕赤霞葬在了一起。
那天以后，算是继承便宜师傅的荒唐遗志，宁剑书开始云游四方，行侠仗义。
他带着把赤霄剑，背着本金刚经，还真有那么点人如其名的意思，可惜啊，原本完美的侠客剧本，其中却多了一点小小的变数。
宁剑书实在太年轻了，在被燕赤霞传功的时候，他还不到20岁。
正常来讲，一个20岁的年轻人在世界上闯荡，难免要挨顿社会的毒打，然后才能知道天有多高，地有多厚，可宁剑书不一样啊，他稍微跟这个世界过了两招，就直接把整个旧社会摁在地上暴打。
宁剑书是个很善良的人，所以，最先跟他起冲突的，都是实打实的恶人。
要知道，骑士也是会作恶的，而宁剑书，绝不会袖手旁观。
那是个荒诞的年代，多一个善良的骑士，甚至只要多一个不那么坏的骑士，就能救好多好多人，所以，虽然宁剑书经常拔剑砍人，但他却极少杀人，只会反复威胁那些败北的骑士：“你们以后定要改过自新，如有再犯，我宁剑书定来斩你。”
在砍掉几个十恶不赦且不知悔改的恶徒之后，他的威胁也越来越有效力。
那段仗剑走天涯的青春，像一部不需要取经的西游记，你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，一路看猴哥开无双就行了。
爽。
很爽。
昭昭天理，大义鼎然，行侠仗义是很爽的，可行侠仗义行的久了，又难免遇到一种非常俗套的情况——打了小的，来了老的。
这些老东西出马，那效果就是不一样，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很正常，这些老东西可都是清楚的，他们一般会让手底下的马仔先上去送个人头试探一下，然后直接跪下来求宁剑书：“少侠，你我无冤无仇，能不能放我一马？”
“你会悔改吗？”
“改，我一定改，全改，让怎么改，就怎么改。”
理解一下，人都活那么大年龄了，实力会比别人差，逼数能比别人少吗？
宁剑书当然能看出来，这帮老东西，其实是口服心不服，但是没有关系，他们用实际行动给宁剑书好好地上了一课——大丈夫能屈能屈又能屈，你管他心里服不服呢，反正他能屈。
以前，宁剑书是个书生，书生就要跟人讲道理，尤其在跟人要账的时候，更是要不停地讲道理。
现在，宁剑书悟了，讲道理不如讲物理，物理不止能拿来要账，还能讨回利息，只要你能在物理上说服别人，那随便讲什么道理都是对的。
爽。
真爽。
可成年人的世界却不能只能图个爽，原来西游记离了取经，也就只剩一段很爽的猴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