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(2 / 2)
我们走出公寓,往南五十多米就到了。我按了门铃,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。我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。过一会门开了,探出一个穿睡衣的壮汉。
“来看家具的?”壮汉上下打量着我们。
“是。”我回答。
“进来吧。”壮汉侧身示意我们进去。
我皱着眉头望着壮汉,他睡衣敞开,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丁字裤。
壮汉裹了一裹睡衣,把腰带系上,歉意地笑了一下,然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。
小女人提着裤子走出来,“里面请,里面请!”他尖声喊着。
这是地下室,两房一厅,一扇小窗户露出地面不足五公分,屋里阴冷潮湿,堆满各种旧家具,床垫、桌子、沙发、椅子、灯具……,什么都有。
我笑着问:“你们哪儿弄来这些东西?”
小女人白了我一眼:“问那么多干什么,您只管选东西就行了!”
我们开始看家具。
壮汉紧紧地跟着,一双贼眼不停地往小萍身上瞟。
小萍厌恶地瞪了他一眼。
壮汉问我:“你们是带孩子留学的?”
“算是吧。”
壮汉恭维道:“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钱人。”
“我们是普通人。”
“普通人哪能像你这样,老婆年轻,女儿漂亮,这说明你家庭幸福,事业有成。”
我不禁回头看了妻子、女儿一眼,还真像他说的。
壮汉问我:“你女儿来北国学什么专业?”
“准备到迪亚学服装设计。”
壮汉冷笑道:“迪亚大学就是狗屁!我就是迪亚大学美术系的,没意思,不念了。”
我很吃惊:“为什么不念了?”
“没意思,我们俩都不念了。”壮汉指了指小女人。
小女人尖着嗓子说:“真正的艺术家有几个是学校教出来的,搞艺术得有才华,才华,你们懂么?!”
我笑着摇摇头。
见我不相信他们的话,壮汉走进里屋拿出一幅裸女油画。
“这是我刚画的。”壮汉说。
画还真是不错,裸女肌肤丰腴富有弹性,颜色鲜亮大胆,颇似雷诺阿的裸女,足见作者的功底和才华。
小萍凑到我耳边小声说:“爸,他画的真好!”
闲聊了半天,最后还是回到买卖上。
我看好几张床,他们开价都很高,最便宜的也要二三百,跟新床的价格差不多。
丹芸摇摇头说:“少华,咱们走吧。”
见我们什么都不买,小女人指桑骂槐地骂开了:“没钱来北国干什么?这儿是没钱人来的地方么?!还是老老实实在国内呆着吧,傻逼才到这鬼地方呢!”
我们落荒而逃。
刚回到家刘博文夫妇就来了,他们带来一台旧电视机。我很高兴,小萍昨天就嚷着要看电视,正准备去买一台呢。把电插上,屏幕一片雪花,一个台也看不到。刘博文返回车上拿来一节铜丝,他把铜丝插进天线插孔,屏幕上出现了画面,可以看五个台。
刘博文夫妇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。
头顶的“嗡嗡”声又响起来。
我跑到一楼,按了安塔尔家的门铃。
开门是安塔尔。
“什么事?”安塔尔气哼哼地问。
“噪声!”我指着楼上大声说。
安塔尔皱起眉头。
“你说怎么办?!”我逼问。
“去看看吧。”安塔尔无奈地回答。
来到客厅,噪音非常大。
安塔尔装模作样这里听听那里听听,嘴里嘀咕着:“哪来的噪音呢?”
我指着屋顶说:“噪音是从屋顶发出来的,肯定是楼下越南餐馆风机发出的声音。”
安塔尔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:“是么,我要去调查一下。”
我厉声说:“不用调查,声音肯定是从屋顶发出来的!如果你不管,我就去环境保护部门告你们。”我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国内环保局一定会管的。
“如果是餐馆的风机发出的噪音,我一定让他们停下来。”安塔尔信誓旦旦地说。
我信以为真。
几天后的一个早上,丹芸在厨房发脾气:“少华,你怎么能这样糟蹋东西呢?!”
我翻身下床跑到厨房问:“我糟蹋什么了?”
“你要吃就吃,干嘛咬成这样?”丹芸气哼哼地把盘子端到我面前。
我一看,盘子里的饺子都被咬掉一截。
“这不是我干的。”我申辩。
“那是谁干的?”
“老鼠,一定是老鼠。”我叫了起来。
“老鼠?这里还有老鼠?!”丹芸大惊失色。
我转身跑下楼,敲开了安塔尔的门。
安塔尔很不高兴:“又是什么事?”
“老鼠,我家有老鼠。”我向他嚷。
“老鼠?”安塔尔老婆走过来。
“对,老鼠。”安塔尔对妻子无奈地一笑。
“你家有老鼠?”菲律宾女人笑着问我。
“对,我家有老鼠。”
“你等着。”菲律宾女人转身回屋,片刻从屋里拿来一样东西。“给你。”她把那个东西递给我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老鼠夹。你买点奶酪放在夹子上,老鼠喜欢奶酪。”
我摇摇头:“我不想抓老鼠,你们必须灭鼠,否则我会到政府举报你们!”
安塔尔冷笑道:“去告吧,那是你的权力;不过,这里不是你们中国,这种小事情政府是管不过来的。”
我冲安塔尔嚷道:“我肯定去政府告你,这里不仅噪声超标,而且有老鼠!”
菲律宾女人笑着说:“政府不会管的,这里到处都是老鼠,有东西吃,哪能没老鼠呢!”说完她关上了房门。
我憋了一肚子气,垂头丧气地往家走。在二楼楼梯口,遇见法裔老太太玛格丽特,我把楼里有老鼠的事跟她说了。
玛格丽特说:“我家也有老鼠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去政府告房东?”
玛格丽特苦笑:“我在这里住五年了,每年都去告,什么结果也没有。房子老了,下面还有餐馆,有吃的东西老鼠肯定多。如果不让房东出租,这些租客怎么安置,政府还要给他们找廉租房,政府没有这个能力。”
回到家,我站在客厅窗前生闷气,越想越觉得窝囊,北国号称发达国家,城市管理能力竟然如此低下!忽然,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是张晓悦,她正弯着腰在人行道上寻找什么。
我很好奇,穿上衣服走出大楼。
“晓悦,你在干什么?”
晓悦直起身子:“叔叔,我找几块石头把耗子洞堵上。”
“你家也有耗子?”
“有,还不少呢。”
“你没找安塔尔?”
“找了,他说过一段会找灭鼠公司。这两天老鼠闹得太凶了,苏岚让我先找点石头把老鼠洞堵上。”苏岚是张晓悦的室友,她俩合租一室一厅,张晓悦住卧室,苏岚住厅,厅是和厨房是相通的。
张晓悦接着说:“昨晚苏岚醒来,发现几只老鼠在她床边窜来窜去,她快被吓死了!”
“小石头能堵住老鼠洞么?”我有些怀疑。
张晓悦蛮有信心:“苏岚说行。安塔尔说过两天灭鼠公司就来了。”
我摇摇头,我对安塔尔已经失去了信任。